丈夫陳明安在戰(zhàn)場上立下大功,被新君周宴珩召見時,宋爾雅見到了那個被她休棄的贅婿。
他同記憶中完全不像了,從前一身粗布破麻衣,總耷拉著眉眼的啞巴漢子,如今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上,看上去俊美無儔,尊貴非凡。
若不是他眉尾那紅痣,她幾乎不敢細認,那是曾經(jīng)與她朝夕相處兩年的夫君。
宋爾雅呆站在殿前,遲遲沒能回神,還是身旁的丈夫低聲提醒:“雅雅,快跪下給圣上見禮!”
與此同時,男人晦暗的視線也恰好掃過來,看得宋爾雅心里一沉,慌忙跪在階下:“臣婦……參見陛下?!?
殿上傳來男人喜怒難辨的低沉嗓音:“這就是陳愛卿的夫人宋氏?”
宋爾雅跪在地上,后背已經(jīng)冷汗涔涔。
周宴珩會認出她么?
若他知道,她是六年前那個花了九吊錢將他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做贅婿,對他動輒呼來喝去非打即罵,還強行跟他生了個孩子的“宋二丫”,他會怎么做?
那是堂堂九五之尊啊……
留下那樣的污點,他恐怕會要了她和兒子思舟的腦袋!說不定連明安都要被牽連!
她僵硬跪在地上,恨不能將頭埋到地里,身體也不易察覺顫抖起來。
殿上,年輕帝王蹙緊眉頭俯身著那道瑟瑟發(fā)抖的清瘦身影,無意識緊了緊拳。
“宋氏,抬起頭來?!?
宋爾雅的臉上已經(jīng)毫無血色,顫巍巍抬起頭,卻也只露出一雙無措的杏眼。
周宴珩注視著那雙有些熟悉的眸子,面色更加冷硬。
一旁的陳明安額前都滲出了汗,也不知向來爽利的妻子怎么變得這樣畏畏縮縮。
“陛下,拙荊只是個鄉(xiāng)野農(nóng)婦,并不是有意在殿前失儀……”
但他話未說完,周宴珩已然走下臺階。
鑲著東珠的明黃色龍靴出現(xiàn)在宋爾雅面前,緊接著,冷浸浸的嗓音在頭頂響起——
“宋氏,朕命你抬頭?!?
一旁的朝臣命婦都有些無措,也不明白陛下為何如此在意陳明安的夫人。
雖說陳明安奇襲清遠關(guān)立下大功,但頂了天也不過是個從五品武將,他夫人連個誥命也混不上,何至于此?
殿內(nèi)氣氛僵冷,宋爾雅咬緊唇瓣,只覺滿嘴血腥味。
嗅著那股陌生的龍涎香,她終是僵硬抬起頭,與男人冰冷的鳳眸對上:“陛下……臣,臣婦不懂規(guī)矩,請陛下恕罪。”
周宴珩看著那張光潔的巴掌小臉,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。
很快,他若無其事轉(zhuǎn)身回到龍椅上:“聽聞陳愛卿的夫人驍勇,曾獨自一人斬殺西蠻五名探子,今日一見,倒是與朕想象中不太相符?!?
“愛卿戰(zhàn)功赫赫,令夫人也該得一份尊容,朕赦封宋氏為五品宜人以示嘉獎?!?
陳明安愣了一瞬,忙跪地磕頭道:“微臣謝陛下隆恩!”
宋爾雅跪在他身邊,只覺后背已經(jīng)被冷汗沾濕。
看著龍椅上那道遙遠身影,她紅著眼將頭埋低,待丈夫謝恩結(jié)束,才沉默跟著他入了席。